深读｜“沙土窝”里飞出“金蝉宝”

夏日的大沙河畔蓝天白云，河面波光粼粼。记者(jìzhě)来到(láidào)沛县鹿楼镇沙河桥东侧“金蝉哥”金蝉种苗孵化基地，负责人贾保磊正在(zhèngzài)进行金蝉幼苗发货前的最后准备。大棚中，一捆捆金蝉卵枝悬挂在架子上，整整齐齐，颇为(pǒwèi)壮观。 金蝉(jīnchán)俗称“知了(le)猴”，既是苏鲁豫皖一带老百姓餐桌上的(de)佳肴，也是《中国药典》收载的常用中药材。在苏北黄河故道大沙河畔，沛县鹿楼镇用10多年时间将“摸知了猴”的乡村记忆演变成年产值(niánchǎnzhí)超4亿元的富民产业。 这期间，面对适宜林地总面积的制约，以及金蝉尚未被列入国家食品目录的困扰，当地积极转变发展(fāzhǎn)思路，用科技赋能(fùnéng)标准化发展，金蝉产业经历了从传统林下养殖到立体(lìtǐ)种养模式、从单一活体销售到药用价值深挖的双重(shuāngchóng)蝶变，书写乡村振兴的“破土”新篇。 沙土地里淘出亿元(yìyuán)产业 地处大沙河畔，鹿楼镇70％以上(yǐshàng)的土地(tǔdì)属于沙性土壤。20世纪(shìjì)，沙河两岸的群众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栽植果木林业，防风固沙；过去10多年(duōnián)，人们不断(bùduàn)探寻发展林下经济的路子。2018年，贾保磊的父亲承包何庄村滩面360亩林地养殖金蝉，开启沙土地上“点土成金”的现代寓言。 贾保磊的(de)基地里存放着上千万根金蝉卵枝，每天，他都会在卵枝上收集被称为“软黄金(huángjīn)”的蝉苗。“卵枝上白色的这些，是蝉苗留下(liúxià)的壳，壳留在枝条(zhītiáo)上，蝉苗会落下来。”不到一分钟的工夫，贾保磊就从罩在卵枝下方的收纳(shōunà)布上打扫收集好掉落的蝉苗，10克左右，有近3.5万只，在市场上，每克蝉苗能卖20多元。 收集好的蝉蚁被撒进装有湿润(shīrùn)松散泥土的盒子。贾保磊来到榆树林，刨(páo)松树下泥土，撒下(sāxià)蝉蚁。这些微小生命迅速钻入土中，瞬间没了踪影。 “蝉苗入土后(hòu)的(de)成活率在10％左右，不需要太多管理，两年后就能出土长成。”贾保磊说，“一般一棵树下能养殖300多只幼蝉，按(àn)当前一只一元左右的市场价，在一棵树上捕捉(bǔzhuō)的金蝉能卖300多元。” 年近六旬的(de)(de)种植户程全，林下养金蝉已有4年多，每年都从贾保磊这里买蝉苗。原先他家的几亩责任田全是沙土地，庄稼收成(shōuchéng)少得可怜(kělián)。2020年夏天，看到周边不少村民养殖金蝉发了家，他决定承包邻居家的十几亩土地，全部栽上苹果树养殖金蝉。 程全每年6月种下新的蝉苗，7月收获前几年(jǐnián)种下的金蝉，收获金蝉一般持续(chíxù)40天左右。“6、7月是(shì)旺季，现在每天收4000只左右。林下金蝉个头大、口感好，城里人常常慕名而来，供不应求。”他告诉记者，一个多月采收(cǎishōu)季，扣除每亩2000元(yuán)左右的蝉蚁成本，纯收入可达10多万元。 目前，鹿楼镇林下养殖金蝉面积达5万亩(wànmǔ)(mǔ)，林下专业养殖金蝉亩均增收超1万元，果(guǒ)树下套种养殖金蝉亩均增收超6000元，形成种苗孵化、技术服务(fúwù)、金蝉收购及销售等全链条，全镇每年金蝉销售收益达4亿多元。“树上摘金果、树下生金蝉”的产业形式成为(chéngwéi)当地百姓致富的首选，昔日风沙走廊蜕变成“蝉鸣经济带”。 立体空间要出(yàochū)更大效益 靠着金蝉，打造出(dǎzàochū)4个多亿的(de)产业(chǎnyè)，鹿楼镇的“远大理想”不止(bùzhǐ)于此。“林地面积有限，耕地红线决不能碰，这让镇里的金蝉产业发展一度陷入瓶颈期。”鹿楼镇分管农业的副镇长杨蕴告诉记者，他们探索向科技要效益、向创新要空间，突破产业发展的天花板。 同样在“金蝉(jīnchán)哥”金蝉种苗孵化基地，贾保磊引以为豪的，还有其与江苏省中医药(zhōngyīyào)研究院合作(hézuò)成立的金蝉生态养殖研究实验室。“传统的卵枝孵化靠天吃饭，温湿度的控制全凭经验，孵化率不稳定。”贾保磊说，在结合传统经验和专家团队研究基础(jīchǔ)上，实现对蝉苗“产房”温度、湿度和光照周期(zhōuqī)的精确调控，卵枝孵化率从过去的40％左右提升到98％以上，大大提高了种苗质量和供应稳定性(wěndìngxìng)。 科技的触角不只停留在孵化环节。6月25日，在鹿楼镇鸳楼社区一处挂着“芦笋—金蝉养殖(yǎngzhí)基地”招牌的大棚内，江苏省(jiāngsūshěng)中医药研究院中药质量和代谢组研究室主任李松林，正带(zhèngdài)着研究团队“挖”芦笋。不同品种的芦笋根系、地下30厘米(límǐ)处土壤样品、土壤中金蝉幼虫和若虫等标本，均被研究人员小心翼翼地收集在密封袋中(dàizhōng)保存。 鸳楼(yuānlóu)社区去年集中流转150亩土地种下12个品种的芦笋，探索“芦笋＋金蝉”养殖模式。“试验田里的蝉蚁于去年7月撒种，明年收获，相比林下养殖每亩金蝉产量预计(yùjì)300斤左右(zuǒyòu)，加上芦笋的收益，亩产值将达到3万元。”杨蕴说(shuō)，试验若能成功，镇里有2万亩以上的土地能进行(jìnxíng)芦笋金蝉养殖推广，真正让特色产业带动乡村振兴。 这一目标离不开科学的研究分析。“理论上说(shuō)，芦笋养殖(yǎngzhí)金蝉更有优势。”李松林解释道，芦笋肉质根系鲜嫩且营养丰富，大部分分布在(zài)地表30厘米的土层内，能解决金蝉养殖所需(xū)养分，有效提高成活率和产量。 李松林这些年一直在(zài)鹿楼(lùlóu)镇林地下研究金蝉(jīnchán)的生长和养殖，于2022年出版《金蝉生态养殖技术及药食两用价值》一书，详细科学(kēxué)地介绍林下金蝉养殖相关(xiāngguān)技术。图书被国家新闻出版署纳入《2023年农家书屋重点出版物推荐目录》，让当地数千位养殖户有了技术宝典，不断提升养殖效率。 “此番来取样，要分析哪个品种最适宜(shìyí)金蝉生长、每亩地种植多少株芦笋(lúsǔn)、每一株(yīzhū)芦笋旁投放多少只蝉蚁。”李松林说，他计划出版一本芦笋养殖金蝉的技术指导书刊，要以详实的数据为依据。 中药材里实现价值裂变(lièbiàn) 实际上，从2018年鹿楼镇发展(fāzhǎn)金蝉养殖以来，牵头这一项目的镇人大主席梁振心里始终有些忐忑，“虽说金蝉是不(bù)少地方老百姓餐桌上的佳肴，但毕竟不在(zài)国家食品目录里。”产业发展中的不确定性带来的焦虑，在2019年他接到南京(nánjīng)打来的电话后烟消云散。 彼时，江苏中药(zhōngyào)产业研究院副院长(yuànzhǎng)赵开军，正在为多款儿童药品中蝉蜕这一味中成药(zhōngchéngyào)质量和品质的稳定性发愁(fāchóu)，便找到(zhǎodào)动物药领域专家李松林求助。蝉蜕的基原动物是黑蚱，其成熟未蜕皮的若虫被称为金蝉。李松林在审视黑蚱的天然分布区后，将目光锁定在沛县，一通电话打到梁振这里。 “李教授说能把‘盘中餐’变为‘药中宝’，让我瞬间(shùnjiān)来了精神。”梁振说，双方一拍即合，李松林和毛茜研究(yánjiū)团队来到镇里，建起(jiànqǐ)研究基地。 “长期以来，品种混乱和质量标准(biāozhǔn)低下影响了蝉蜕临床用药的安全性和效果，农民凭经验的养殖模式及传统采收方法重复性差、效率(xiàolǜ)低，难以满足中医药传承发展的需求。”研究(yánjiū)基地基础研究负责人毛茜向记者介绍，经过(jīngguò)5年多努力，团队突破黑蚱种苗库建立、野生抚育／采收关键技术优化和全产业链质控策略创建等关键技术，于(yú)2023年制定(zhìdìng)发布(fābù)中国中药协会团体标准——《黑蚱野生抚育和蝉蜕采收技术规程》，该标准是国内首个关于黑蚱养殖及蝉蜕采收的团体标准。 李松林对蝉蜕(chántuì)的(de)药用价值深有研究，他说，团体标准的实施，对黑蚱野生抚育和蝉蜕采收加工的规范化和规模化，实现蝉蜕资源保障(bǎozhàng)和质量稳定可控，提供了重要的规范性技术支撑。 蝉蜕在市场上的(de)(de)价格，最高能达到每公斤1200元左右，当地政府敏锐捕捉到这一巨大潜力。据悉，在省委驻沛县乡村振兴(zhènxīng)工作队的协调下，当地与南京(nánjīng)中山制药有限公司合作，成立蝉蜕中药资源公司，建设蝉蜕交易中心，筹划引入中药饮片(zhōngyàoyǐnpiàn)加工企业，目标是将蝉蜕纳入规范化、标准化的中药产业链条，释放更大经济效益。 “我们的愿景是构建(gòujiàn)‘养殖—收集(shōují)—加工—制药’的闭环。”省委驻沛县乡村(xiāngcūn)振兴工作队队长赵蓉告诉(gàosù)记者，由工作队帮促建设的“芦笋金蝉／蝉蜕立体种养示范基地”，正在为当地所产蝉蜕向中国中医药协会申报中国品牌药材，未来除了供应餐饮(cānyǐn)市场外，将重点把蝉蜕作为优质中药材原料进行开发，用于(yòngyú)生产中药饮片、中成药等高附加值产品。 从林下到田间，从餐桌到药房，鹿楼镇用近10年时间完成两次产业(chǎnyè)跃迁。不仅解决(jiějué)了产业单一依赖活体销售的风险，更能成倍提升产业价值，“沙土窝(wō)”里飞出的“金蝉”，全身是宝(bǎo)，点“蜕”成金。（视觉中国供图） 新华日报·交汇点记者 张 涛(tāo)